摘要：
... 以伊冲突爆发 12 天后，终于迎来了句号。
6 月 24 日，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向全国宣布战争结束，伊朗各部门着手重建工作。次日，伊朗重新开放了该国东部领空。
对身处伊朗的多数普通民众而言，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战争，亲眼见证战争的残酷。多名伊朗人在采访中表示，珍视停火后的和平，希望停火能够延续。
当战争袭来，一个普通人会经历什么？" 新浪蜂鸟 " 联系到一位长期在伊朗出差的中国人 Olivia，试图呈现她从战争中心逃离的 8 天 7 夜。
一、雷声和爆炸声
回国 5 天后，Olivia 依然心有余悸。
最近四川老是下雨，电闪雷鸣时，她总会想起在德黑兰的那几天。
6 月 13 日凌晨 3 点，"bong" 一声巨响，Olivia 被炸醒了。
她住在德黑兰西部，没有看到导弹，" 但我已经意识到了那是爆炸声。"
据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报道，13 日，以色列对伊朗发动的袭击致包括高级军官在内的 78 人死亡，并造成 320 多人受伤，其中大多数是平民。
Olivia 没有太关注这场轰炸，因为她已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袭击。
32 岁的 Olivia 在中东做生意已经 10 年，从 2015 年开始，她每年都会去中东 2~3 次，待 4~8 个月。她见过叙利亚战后的场景，也亲历伊朗几次轰炸。
2024 年 10 月 26 日，伊朗德黑兰军事基地遭以色列袭击，Olivia 那时候正在伊朗。
" 伊朗人的心态很稳，因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。"
至少在轰炸发生的第一天上午，多数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起床后，Olivia 处理了一会儿工作，并于 9 点半出门见客户。
她很快发现了第一个异常之处，出门之后打不到车。" 平时这个点非常堵车，德黑兰一般是 7 点到 9 点开始堵，有时候会堵到 11 点，（但那天）街上什么车都没有。"
因为和客户约的 10 点，看快要来不及，Olivia 决定步行去见客户。一路上，车和人都很少。
" 我基本上没看到人，等快到一条高速路的时候，才看到路上有一个人，然后路上可能有几辆车在走。"
到了约定的地点，她发现客户也没打到车，同样是走路过来的。
Olivia 后来才知道，那天车都去加油站了。" 因为政府已经开始限制加油，市区是 10 升，市区外是 15 升，我朋友说当天大概有上百辆车，在各个加油站堵着加油。"
另一个让 Olivia 感到异常的点是两条来自总统办公室的短信。内容是 " 呼吁大家保护核设施。"
信息是 10 点半发来的，当时 Olivia 已经见完客户，正和一位伊朗朋友坐在公园聊天。
" 我当时还在跟公司讨论这边的光伏业务，还在讨论怎么样去拜访客户，我那个伊朗朋友在旁边，他给我看了短信，我一看是保护核设施，立马跟公司说现在拜访不了客户了。我说总统办公室已经发短信，我们暂停工作，我先撤离，不要在公园了。"
Olivia 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，" 那个时候很多中国公司都没有反应过来。包括大使馆的人，华为、OPPO 的人，他们都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办，没有人指挥他们，也没有人说到底这个事情该怎么弄。"
" 发生得太快了，一切都太快了。没有任何预防，导弹就打过来了。"
13 号晚上，轰炸仍在持续。" 突然传来几道光，砰砰砰几下。" 一直到次日凌晨三点，Olivia 都没有睡着。" 从凌晨一点到三点，两个小时外面不停地在炸。一直在响，没有停过。"
回国后，一听到雷声，Olivia 条件反射下觉得又开始轰炸了。" 下一秒就意识到，我已经回国了，心里踏实了很多。"
轰炸发生后，Olivia 在家里看到的远处的硝烟。
二、不断撤离的华人
按照 Olivia 的计划，她本应该在 6 月 13 日订机票，6 月 27 日离开不断撤离的华人德黑兰。但她还没来得及订机票，德黑兰因为袭击关闭了领空。
一场 " 逃难之旅 " 不得不提前开启。
6 月 15 日，已经有部分提前预感到危机的华人开始紧急撤离。
那天，Olivia 的本地号收到了伊朗官方发布的短信，呼吁大家进地铁，当作防空洞。" 我还在 DeepSeek 上面查了一下，进哪一个地铁线比较安全，我记得是五号线和四号线，离我也比较近。"
据她所知，第一个撤离的是一家中国企业。" 他们公司有十几号人都在这边，包了个车。"Olivia 认识其中一个人，" 他当时说不行了，得走了。"
当时只能通过陆路离开德黑兰。由于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属于中国的免签国家，大部分撤离的人都选择先逃到这两个国家。
也有人是被迫离开的，Olivia 有一个朋友在伊朗做了十年生意，对这次冲突比较乐观。" 他想等一等，在这里还有很多生意没搞完。"
但是同行的人是第一次来伊朗，没有经验，听到爆炸声就坐不住了，只想走。" 实在没办法，我那个朋友认识的人比较多，就给对方安排了一个小车，送去边境。刚走了两三百公里，那个车坏在戈壁上了。我朋友就找了一辆本地人的车，自己开车把他们送到口岸去。"
" 最后开到大不里士（伊朗西北部城市）还是哪里，他决定把车留在那里，再找人把车开回伊朗，他跟着一起回国了。"Olivia 说，朋友的突然撤离，让她觉得很难过，" 有种被抛弃的感觉。"
当天她还接到了另一个朋友的电话。对方说找了一辆大巴车，15 号晚上 10 点出发，劝她一起走。但 Olivia 的护照因为到期被送去了移民局，目前还未送回。
" 他们想让我不拿护照，先在口岸等着，到时候让人给我捎过来。我想的是，有可能没有人给我捎过来，我又入不了境，就会一直在口岸等着。"Olivia 放弃了这个计划。
15 日晚上，德黑兰北部响起了防空警报。" 我那会正在跟朋友打电话，他说你听，现在已经开始防空警报了。"
" 后来有个朋友准备从德黑兰去伊斯法罕（位于伊朗中部），说他们找到了一班车。我发了位置过去，他说可能会路过这里把我捎上，结果也没捎上。"
那一天，Olivia 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撤离了，只剩她还留在德黑兰。" 我找不到任何人帮忙，情绪挺崩溃的，躺在床上大哭了一场。"
她回想起以前经历的一些战后场景。" 我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形，但从没像现在这样紧迫。我遇到过游行，遇到过投放导弹，但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直打，感觉打不完的情况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，很煎熬。"
6 月 14 日，Olivia 外出囤了一些货。超市里，货架上的水、面包等干货均已被抢空。
三、" 这已经是战争了 "
那晚，德黑兰断网。" 中国移动开始没有信号了。"
Olivia 慌了，她给客户发短信，希望能帮忙充话费。" 他们这边充网有限制，一次只能充 1.5 美金，七八块钱的样子，那一天我找了三四个客户充。"
" 因为没网，那几天全靠电话，有时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、一个小时，他们说一美金打二三十个小时没啥问题，但我还是怕万一有什么事。"
Olivia 告诉 " 新浪蜂鸟 "：" 以色列在 IG（Instagram）有个账号，每天都会发要炸哪里，居民赶紧撤离。基本隔一会儿或者半小时，那地方就炸了。"
" 伊朗被渗透得太严重了，德黑兰把网断了，后面就收不到消息，那种情况我们不知道要炸哪里，客户也不知道要炸哪里，然后他们也跑到城外去了。"
Olivia 的客户基本是中产以上，年纪偏大，有人还经历过两伊战争，" 所以他们心态比较稳 "。
轰炸发生的第一天，Olivia 曾跟客户讨论这次的冲突，" 客户还是让我们不要慌 "。
" 我记得去年 11 月的空袭，当时德黑兰正在开一个电力展，是当地最大的展会，我没有去，大概等客户都到了，我才出发。他们就嘲笑我，说肯定我是害怕了。"
但 6 月 15 日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客户告诉她：" 这已经是战争了。"
四、拼车的华人群
6 月 16 日中午，Olivia 的护照被中介送了过来。因为身份敏感，她没有下楼。中介把护照放在楼下，对着她挥手。
" 他比了个动作，说你快走，赶紧走。"
拿到护照以后，Olivia 一边关注群消息，一边在家收拾东西。" 我收拾了整整一下午，打包了一个 28 寸和 20 寸的箱子。"
她加了一个由大使馆组织起来的华人群，群里有 300 多人。自从伊朗被轰炸，大家每天都在发布各个地方被轰炸的情况，互相报平安。
从 16 号以后，群里开始有很多人发布拼车信息。
她关注了两条拼车消息，都是小型车，去阿塞拜疆，每辆车可以坐 4 个人。但最后，因为司机取消行程都没走成。
后来，Olivia 联系了第三辆车，上面已经坐了三个人，只差 1 个便可出发。但因为行李，Olivia 也没走成。" 他（司机）只让我带一个小包走，我出差东西特别多，有公司的资料，还有一些电脑，就坐不了那个车。"
另外，她也担心，小车大多是晚上走，比较容易被炸。
最终 Olivia 定下了一辆大巴车，荷载 50 人。这是一趟由德黑兰华联会组织的大巴车，17 号早上 10 点出发去阿塞拜疆，集合地点在一家中餐馆。
17 号早上，Olivia 拖着两个行李箱去集合点，但因为手机没网，谷歌 GPS 定位不准，她没找到集合点，错过了发车时间。
" 群里说 18 号上午还有一趟，去亚美尼亚，我决定坐这趟。"
当天，Olivia 把 20 寸的箱子放在了客户那边，28 寸大箱子带走。因为不确定后续轰炸地点，她还转移到了附近一家四星级国际酒店。
酒店一晚上 100 美金，" 没涨太多价，去年我住过一次是 80 美金。"
" 因为公寓一直断网，没有网络我什么事也干不了，酒店有 wifi，而且我的公寓附近是交通枢纽，底下有天然气，我怕后期出事天然气泄漏。"
去酒店的路上，依然只能步行，Olivia 看到，两边山上一直在冒烟。
18 号早上 5 点，Olivia 就醒了，7 点出发去集合点，这次顺利找到了位置。
那是一辆 30 人的大巴，司机是伊朗人，领队是中国人。乘客大部分是中国人，只有 4 个伊朗人，其中有一对伊朗情侣、一位伊朗妇女、还有一个中国男生带着的伊朗女生。
上车后，一人交给领队 200 美元，并签一个风险告知书，就可以出发去亚美尼亚。"200 美金只是出境的费用，从境内到口岸，如果你到其他国家，入境还要继续交钱，每个国家费用都不一样。"Olivia 说。
她记得，找车的那两天，群里还有人问，能不能带伊朗老婆走，能不能带伊朗孩子走。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回应称，这里只能办中国人的事。
群里也有人在给提问者出主意，" 他们说你先去一些免签国家，然后由第三方国家出公民签证，再回中国。对方一直打电话，但是打了很多大使馆都没人接。"
离开之前，Olivia 没看到那个人再在群里说话。
Olivia 朋友给她发来的拼车信息。
五、回家的伊朗人
大巴车发动了，Olivia 长舒一口气，精神放松下来。
" 从轰炸那天起，我的精神就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。从等护照到找车，每天都精神紧张，每晚睡两三个小时就醒，不是被炸醒，就是失眠。朋友、同事、家人都在发消息，担心我，公司还为我建群，想各种办法给我提供支援。"
刚出发没多久，大巴车就经过了德黑兰的标志性建筑——自由塔。" 我看到塔上挂了很多国旗。路过一个商场，又看到一个巨大的横幅，上面都是过世的核专家的头像，还有军队的人。"
这些景象，让 Olivia 想到了叙利亚。" 因为之前在叙利亚的时候，街上的建筑也全是各种头像，路上很多持枪的军队。一瞬间觉得，（伊朗）这里也不自由了，不和平了，很难受。"
车走了大概 50 公里，他们一行人经过了卡拉季（伊朗重要工业城市）。" 沿路我们看到了很多黑烟，从建筑里冒出来，那是以色列精准打击的地方，经常被炸。"
一路上，车里很安静，大部分人在睡觉，因为体力到了极限。醒来只看到漫长的戈壁景象，出了德黑兰就是雅丹地貌，跟我国西北地区很像，高速路一旁是山，一旁是戈壁滩。
偶尔有人会小声哭，" 可能是舍不得，也可能是为了那里的人难过，因为我们能走，他们不能。"
经历前两天的紧急撤离后，当天高速路上的车流并不多。但 Olivia 注意到，反向回来的车比出去的车多。她说，那是因为很多伊朗人回家。" 这种时候，他们还是想回自己的国家，跟亲人团聚，跟重要的人在一起。"
Olivia 有个客户，伊朗被轰炸的时候还在上海参展，后来他转了三趟航班回国。从上海到北京，再到阿布扎比，再到土耳其，从土耳其打车回德黑兰，因为他想接妻子。
在亚美尼亚口岸，Olivia 看到，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趟大巴车到达，很多伊朗人下来，然后入境。
" 我们在口岸等了两个多小时，起码看到有一两百个伊朗人回去。"
Olivia 在大巴车上拍摄的雅丹地貌，当时车已离开德黑兰境内。
六、分裂的队伍和疲惫的身体
奔赴口岸的过程中，Olivia 的手机没有信号，网断断续续，打不出去电话。
一路上边检很多，" 随时随地会停车抽检，看你手机里有没有敏感照片，不能乱拍，查到了就要删掉。一天下来，光抽检就至少 5、6 次。"
6 月 19 日凌晨 1 点，大巴车到达亚美尼亚口岸附近。
下车的地点在伊朗边境，离口岸还有 2、3 公里，大巴车上所有人都得步行过去。那段路没有路灯，特别黑，方向看不清，路上也坑坑洼洼。
" 当时我们几十个人就这样拖着行李走在黑夜里，大家都沉默地走着，偶尔会窃窃私语，大部分时候我耳边只有滚轮的声音。"
好不容易走到通关的地方，Olivia 说那里看起来像一座城墙。几个穿浅绿色军装的人把他们拦了下来，严肃地说：" 你是女生为什么不戴头巾？你们不知道伊朗的规矩吗？"
" 我们女生吓得赶紧把头巾拿出来包着头。因为坐车坐久了，大家都披头散发，下车的时候也忘了把头巾戴上。有些女生没有头巾，就搭了一个毛线衣在头上，看起来很滑稽。"
亚美尼亚口岸。
在出境大厅等待出境时，Olivia 听到旁边的人在谈论亚美尼亚的风景，也有人讨论这次冲突，一个人说，库姆被轰炸的时候，他就在旁边，爆炸的地方就离他几百米远。
她听到了自己错过的那些车辆的后续情况。
" 我 17 号没赶上的去阿塞拜疆那个车，上面有 50 个人，晚上在口岸等了 9 个多小时，因为领队没有跟口岸的人交涉好，一直不让他们入境，天亮才解决。"
" 去口岸有一段路，我们这辆大巴车刚走没多久，一辆也是拉了几个中国人去口岸的小车经过，突然被轰炸了，所幸没有人员伤亡。"
Olivia 朋友发来的经过爆炸区的场景。
凌晨 3 点半，Olivia 一行人出了口岸，大部分人重新上大巴车，小部分人自行离开。上车后，每人又交了 50 美金。
半小时后，有另外 9 个人上了大巴车，车坐满才出发去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。
从凌晨到白天，大家或睡觉或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，" 亚美尼亚的景色很美，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，山上云雾缭绕，而且这里没有硝烟。"
但离亚埃里温还有 200 多公里的时候，大巴突然坏在了路上。司机联系了新的大巴，等待的过程中，领队和车里的人吵了起来。
" 我不知道为啥，好像是因为收的钱金额对不上，有乘客报了警，我同行的朋友一听要报警，就打电话给了大使馆，领队就转过头来攻击朋友。因为我中途也打电话跟公司报备过，他也骂我，说我们想害他，让我们下车。"
" 吵的过程中，后面还有人起哄，让我们滚下去。荒郊野岭、中午太阳三十几度烤着，车上还有小孩、婴儿，我当时被吓哭了，再也不敢说话，感觉分分钟会被他们推下车。司机也不敢说话，看着一群中国人在那里争吵。"
僵持半天，新的大巴车来了，大家还是继续走。" 这件事让我特别绝望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大家还能这么不团结，让我很后怕。"
6 月 19 日下午三四点，Olivia 到了埃里温市区，下车后彼此没有说太多话，迅速分别。" 我还是跟领队打了个招呼，尽管他没怎么理我。"
两天一夜的颠簸，再加上没怎么吃东西，Olivia 的腿抽筋了。" 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，感觉脚下很软，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朋友提前到埃里温帮忙订了酒店，把行李放下后，Olivia 跟着朋友出去吃烤肉。吃着吃着，她在饭桌上睡着了。" 睡了一个多小时，最后朋友架着我回去的。"
第二天，Olivia 开始订机票回家。" 以往回家的机票只需要两三千，那时候涨到了一万。"
但 Olivia 没有其他选择，她买了张 6 月 20 日晚上从亚美尼亚中转乌鲁木齐，最后到成都的机票。
回程的飞机上，Olivia 一直在睡。
" 空姐发餐叫了几次都没叫醒，我就记得她问我喝什么，我说喝，然后给了我一杯茶。空姐刚把水递给我，我又睡着了，杯子里的茶全洒身上，裤子全湿了，空姐惊呆了。"
七、花和冬瓜汤
落地成都时，Olivia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姐姐提前 1 个小时到了机场，还给 Olivia 买了一束花。" 里面有向日葵，她什么也没说，我看到她眼眶湿润了一下，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。"
到家后，Olivia 发现家人都回来了，" 我哥也回来了，帮我把行李提进去。"
晚饭时，妈妈给 Olivia 做了冬瓜汤。"4 月份我还在伊朗，打电话的时候跟她提了一嘴，好想吃冬瓜，因为伊朗没有冬瓜。当时她没说什么，没想到都记在了心里。"
那个晚上，Olivia 泡着冬瓜汤吃了满满一碗饭。
Olivia 回国后吃到的第一顿晚餐。
" 其实我撤离的这些日子，我爸妈也没睡好，他们不想给我太大压力，每天很克制地只给我发几条消息：安全不？还活着吗？现在他们终于踏实了。"
Olivia 被战争打乱的心也逐渐恢复了正常。
" 回家路上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，我一颗心就落了地。坐在家里的饭桌上，我感觉之前被放大的情绪突然消失了，仿佛全世界都是无声的，他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。因为真正觉得放心了，一切都结束了。"
那天 Olivia 发了个朋友圈：" 世间最踏实的归途，不过就是有家人朋友为你热着饭、张开怀抱、亮着灯。"
现在，再提起逃离的那些日子，Olivia 说最难忘的是在亚美尼亚遇到的一只小猫。
那是 6 月 20 日下午，离开之前，Olivia 和朋友一起在埃里温市区喝了杯咖啡。太阳正好，Olivia 坐在防晒伞下，看到远处一只猫咪在树下的泥地里打滚。
" 我在台阶上，那只猫在台阶下，它很惬意地翻着肚皮，晒太阳。我看着那只猫，突然想到伊朗人，会觉得他们的生活，好像连只猫咪都不如。"
Olivia 趴在桌上哭了起来。
4 天后，伊朗和以色列达成停火协议。早上，Olivia 看到公司群里有条消息，" 失联四五天的客户终于出现，说自己暂时安全，但他的邻居被炸死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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