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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闻记者 | 赵孟
界面新闻编辑 | 刘海川

2025年6月24日，贵州榕江县城，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。很快，街道成河，交通停运，居民扶墙上楼避险，县城在洪水逼近中陷入瘫痪。

当日上午，榕江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布《关于县城部分区域紧急撤离的通知》指出，受持续强降雨及上游来水叠加影响，榕江县防汛形势异常严峻。当前，县内平永河、寨蒿河、都柳江水位持续快速上涨，据预测，“均已超过30年一遇洪水等级”，防洪压力巨大。

为何短短一天之内，这座山区县城会被洪水整体吞没？据界面新闻25日从位于榕江县的石灰厂水文站获得的最新数据，该站录得最高水位创下1954年建站以来的最大值。而榕江县独特的三江交汇的地理特征，使得上游来水在狭窄峡谷中快速叠加、集中宣泄，让榕江成为洪峰裹挟的“天然蓄洪池”。

仍有群众被困“孤岛”

6月25日下午，榕江已结束Ⅰ级应急响应，转入常态化防汛和灾后重建阶段，全力抢修重要设施。多位居民向界面新闻表示，城区的洪水已经消退，目前的主要工作是清淤和消杀。

但在前一天，“全县基本上都被淹了”。靠近江边的房子几乎被淹到了三楼，由于水涨势很快，许多人没有来得及搬离物品。“刚想搬东西，水才到小肚子，回头一看已经漫过了腰。”一位居民说。

位于环城路边地势较高的县农业农村局，洪水也漫至近二楼。该局一位工作人员说，单位一楼办公室已全部被淹，内部资料、电脑以及员工和单位车辆均未能转移，悉数浸泡损毁。

一位居住在古州镇周边的村民称，他家位置稍高没有被淹没，当日听说县城被淹没，他本打算前往县城参与救援，但临近县城发现眼前是“一片汪洋”，不得不原路折返。“我五十多岁了，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水。”

据多家媒体报道，6月24日凌晨至上午，榕江县城低洼地段出现洪水倒灌，县城最大商场超市负一层被淹没。一位海鲜酒楼老板称，全部设施陷入水中，损失超100万元。

县城“村超”足球场也被洪水淹没，场地如同湖泊。大量街道和商业设施被洪流覆盖，交通受阻、通信停摆，电梯停运。人们从一楼爬到二楼，再爬到三楼，整座县城陷入洪水的步步紧逼中。庆幸的是，当日下午5时许，洪水开始消退。

截至6月25日下午6时许，城区的洪水已基本退完，最突出的问题是大面积断水断电，通讯不稳定。部分受灾严重区域仍未恢复供电，导致生活用水短缺，救援人员用餐成为难题。由于县城基本都被淹没，大量餐馆停业，供给一度紧张。

界面新闻获悉，目前受灾最严重的是位于与县城隔江相望的古洲镇杨家湾。古州镇丰乐社区居委会一位负责人介绍，杨家湾被都柳江环绕，形似岛屿，平时与县城的连接依靠一座漫水桥，但桥低矮，经常被淹。这里住着100余户，500多人，目前有一半的村民房屋被淹，村民被困。

他说，此次降雨持续较长，这座桥好几天前就被淹没。由于担心乘船渡江危险，涨水后一律禁止渡江。目前虽然县城的洪水已退，但漫水桥仍被淹，“没有电，没有水，已经困了一个星期了。”

杨家湾村民陈先生告诉界面新闻，每年汛期，这座桥至少有3-4个月无法正常通行，“小轿车也不敢开过去”，杨家湾就成了“孤岛” 。此次降雨被困至今，“已经快半个月了”。

他说，家里住的还是父亲盖的瓦房，村里有一半的村民和他一样仍居住在瓦房里。洪水漫上来前，他们收到政府的通知，“说有洪水要来，注意防范”，但没想到如此大。等到洪水漫过河道，威胁到房屋时，他们开始转移家里的物品和牲畜。

由于父亲和继母都已七十多岁，主要靠他和妻子搬运物品。他们将电视、冰箱、家禽转移后，“眼睁睁看着家被淹了”“损失可能有一万多元”。

陈先生说，村里大约有一半的房子被淹，他家房子上的瓦片也全部被冲走，只剩下一个“骨架”。陈先生6岁那年，杨家湾发生大火，他家的房子未能幸免，母亲也被倒下的电线杆砸中遇难。由于当时没有能力重建，只能将过火的房子修补后继续使用，此次又遭遇洪水，他担心房子发生垮塌。

陈先生表示，交通不便是影响杨家湾生产和生活的主要因素。他曾开了一家“柴火鸡”店，因交通不便被迫关停。村民们土地有限，只能种些蔬菜去卖，或者外出打工。

前述社区负责人称，杨家湾有两户村民的房屋全部被冲毁，目前村民们最大的困难是吃饭的问题，一半被淹的村民只能依靠另一半没有被淹的村民接济，急需一些冲锋舟，为他们送去食物。

“70年一遇”洪灾如何形成

榕江县的特殊地理位置与极端天气叠加作用，成为灾情爆发主要因素。

界面新闻记者梳理发现，都柳江在榕江县段之前，汇集了多条流域面积较广、形态复杂的支流，其河道狭窄、深切峡谷地形导致来水迅速、集中，下泄过程中极易形成洪峰叠加。

凯里市水务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界面新闻，上游连日降雨强度大，尤其是三都县片区，最近三个星期都在断断续续下雨。且榕江县地处三条主要河流——都柳江、平永河和寨蒿河交汇点。后面几日仍有降雨，但会小一些。

据中国水利网消息，6月17日以来，珠江流域西江水系发生一次持续强降雨过程，主雨区重叠度高，累计最大点雨量广西柳州整甫1330毫米、贵州黔南普安880毫米。西江水系55条河流发生超警以上洪水，其中柳江干流全线超警，都柳江（柳江上游干流）及支流平江河、寨蒿河等10条河流超保，都柳江、红水河支流盘阳河等2条河流发生有实测资料以来最大洪水。

榕江县石灰厂水文站杨姓站长告诉界面新闻，上游的平永河和寨蒿河在榕江县城汇合，继续环绕县城向南，在县城南门与都柳江汇合。从地图上看，来自东北、西北和西南三个方向的水流，最终在榕江县城五榕山公园附近并入都柳江。石灰厂水文站就建在附近。